选自《玉台新咏笺注》上册卷一（中华书局1985年
版）。原题为《古诗为焦仲卿妻作》，又称《焦仲卿
妻》，这里沿用后人常用的题目。这首诗是我国古
代汉民族最长的叙事诗，作者不详。〔建安〕汉献帝年号（196—220）。〔庐江〕汉代郡名，在今安徽潜山一带。〔遣〕指夫家休弃妻子。〔缢（yì）〕吊死。〔时人伤之，为诗云尔〕当时的人哀悼他们，写了
这样一首诗。云尔，句末语气助词。〔孔雀东南飞，五里一徘徊〕孔雀向东南飞，每飞
五里，就流连一阵。徘徊，流连。汉代诗歌常以飞
鸟徘徊起兴，以写夫妻离别。〔素〕白色的绢。以下一段话是兰芝对仲卿说的。〔诗书〕这里泛指书籍。〔守节〕遵守官府的规则。〔贱妾〕旧时女子自称的谦辞。〔断〕（把织成的布匹从织机上）截下来。〔大人故嫌迟〕婆婆仍然嫌我织得慢。大人，相当
于现在说的“老人家”，这里指婆婆。故，仍旧。〔驱使〕使唤。〔施〕用。〔白公姥（mǔ）〕禀告婆婆。白，告诉禀告。公
姥，公公和婆婆，这里是偏义复词，单指婆婆。〔启〕禀告。〔薄禄相〕福薄的相貌。薄禄，福薄福分少。迷
信的人认为从一个人的相貌可以断定他的命运。〔结发〕成婚。古代婚礼，成婚之夕，男女共髻束
发，故称。〔共事二三年，始尔未为久〕（我们）在一起过日子
不过两三年，（婚姻生活）才开头，还不算很久。
尔，助词，无实义。〔何意致不厚〕哪里想到会招致（母亲）不满意
呢？何意，谁能料到。〔区区〕愚拙。〔举动自专由〕一举一动完全凭（她）自己的意思。〔意〕心中，心里。〔自由〕自作主张。〔东家〕泛指邻近人家。〔秦罗敷〕古诗中常用“秦”作为美女的姓，常用
“罗敷”作为美女的名。〔可怜体无比〕姿态可爱无比。体，体态。〔伏惟〕古时晚辈对长辈或下对上说话时表示恭敬
的用语。〔槌床〕拍击着座位。床，古代坐具。〔会不相从许〕一定不会同意。会不，当不，这里
是“决不”的意思。相，表示一方对另一方的行
为态度。〔举言谓新妇〕张嘴对妻子说话。举言，开口讲话。
新妇，这里指妻子。下文“新妇初来时，小姑始扶
床”中的“新妇”是已婚妇女对夫家的长辈或平辈
的自称。〔卿〕古代表示亲热的称呼。这里是丈夫对妻子的
爱称。〔报府〕赴府，指到庐江太守府里去办事。报，同
“赴”。〔下心意〕低心下气，意思是受委屈。〔勿复重（chóng）纷纭〕不要再添麻烦吧。也就是
说，不必再提接回来的话了。纷纭，凌乱。〔初阳岁〕冬至以后，立春以前的一段时间。〔谢〕辞别。〔奉事循公姥，进止敢自专〕一切行事都顺着婆婆
的意思，一举一动，哪里敢自作主张？奉事，行
事。进止，行动。〔作息〕劳作和休息，这里是偏义复词，单指劳作。〔伶俜（pīng）萦（yíng）苦辛〕孤孤单单，受尽辛
苦。伶俜，孤单的样子。萦，缠绕牵缠。〔谓言〕以为。〔卒大恩〕意思是报答大恩。卒，完成尽。〔绣腰襦（rú）〕绣花的齐腰短袄。〔葳蕤（wēiruí）自生光〕（袄上的刺绣）繁多艳丽，
自然发出光彩。葳蕤，草木繁盛的样子，这里形容
刺绣的花叶繁多而美丽。〔红罗复斗帐，四角垂香囊〕双层红色纱罗做的帐
子，四角挂着香袋。复，双层。斗帐，帐子像倒置
的斗的样子，所以称为“斗帐”。〔箱帘六七十，绿碧青丝绳〕箱子和镜匣有许多只，
都用碧绿的青丝绳捆着。帘，同“奁（lián）”，女
子梳妆用的镜匣。六七十，形容多。〔后人〕指丈夫将来再娶的女子。〔遗（wèi）施〕赠送，施与。〔会因〕见面的机会。
#0〔严妆〕整妆，梳妆打扮。〔事事四五通〕梳妆打扮的每件事，都反复四五遍。
通，遍次。〔足下蹑丝履，头上玳瑁（dàimào）光〕脚上穿着
丝绸鞋，头上戴着的玳瑁首饰闪闪发光。蹑，穿。
玳瑁，一种形似龟的爬行动物，甲壳黄褐色，有黑
斑，具光泽，可做装饰品。〔腰若流纨素，耳著（zhuó）明月珰（dāng）〕腰束
纨素的带子，光彩像流水一样晃动，耳朵上戴着珍
珠耳坠，如明月一般皎洁。纨素，洁白精致的绢。
珰，耳坠。〔指如削葱根，口如含朱丹〕手指白嫩纤细，像尖
削的葱根；嘴唇红润，像含着朱砂。削，比喻女子
的手指白嫩纤细。〔生小〕从小，自小。〔野里〕乡村，乡间。〔钱帛〕金钱和丝织品，指聘礼。〔念母劳家里〕记挂婆婆在家里操劳。〔却〕退下。〔始扶床〕刚能扶着坐具走。按“新妇初来时，小
姑始扶床；今日被驱遣，小姑如我长”，兰芝在焦
家只有二三年，小姑不可能长得这么快。这是夸张
写法，极言日子过得快。〔扶将〕扶持，扶养。〔初七及下九〕七月七日和每月的十九日。初七，
指农历七月七日，旧时妇女在这天晚上祭织女以乞
巧。下九，古人以农历每月的二十九为上九，初九
为中九，十九为下九。古代每月十九日，妇女常置
酒欢聚，嬉戏娱乐。〔隐隐何甸（tián）甸〕隐隐甸甸，都是模拟车
声。何，助词，无实义。〔区区〕情意深挚。〔见录〕记着我。“见”用在动词前，表示对自己怎
么样。下文的“见丁宁”用法与此相同。录，收留。〔磐石〕厚而大的石头。〔蒲苇〕香蒲和芦苇。〔纫〕同“韧”，坚韧。〔父兄〕偏义复词，这里单指哥哥。〔性行〕性情。〔逆以煎我怀〕想到将来，我心里像受着煎熬一般。
逆，预料想到将来。〔劳劳〕忧愁伤感的样子。〔颜仪〕脸面。〔拊（fǔ）掌〕拍手。这里表示惊异。〔不图子自归〕想不到你自己回来了。意思是，没
料到女儿竟被驱遣回家。古代女子出嫁以后，一定
要得到婆家的同意后，娘家派人来接，才能回娘
家。下文“不迎而自归”，也是按这种规矩说的责
备的话。〔誓违〕过失，过错。誓，一般认为应作“諐
（qiān）”。諐，同“愆”，过失。违，过失。〔悲摧〕悲痛。摧，伤心断肠。〔第三郎〕相当于三公子。〔便（pián）言多令才〕口才很好，又多才能。便
言，擅长辞令。便，言辞敏捷。令，美好。〔丁宁〕嘱咐。〔非奇〕不宜，不好。〔自可断来信，徐徐更谓之〕可以回绝来做媒的人，
以后慢慢再谈吧。断，回绝。来信，派来的使者，
指媒人。之，指再嫁的事。〔适〕出嫁。〔不堪〕不能胜任，意思是做不了。〔幸可广问讯〕意思是希望你多方打听打听。〔媒人去数日……承籍有宦官〕这里可能有文字脱
漏或错误，因此，这四句没法解释清楚。有人认为
“说有兰家女，承籍有宦官”两句当在“阿母谢媒
人”之后，是阿母辞谢媒人的话。意思是，有兰家
之女，出身于做官人家，可配太守之子，而自己的
女儿出身微贱，不能相配。但这两句后边，恐仍有
脱漏之句。寻，接着不久。丞，郡丞，辅助太守
的官。承籍，承继祖辈的仕籍。宦官，即官宦，做
官的人。〔娇逸〕娇美文雅。〔遣丞为媒人，主簿通语言〕请郡丞做媒人，主簿
传达（太守）的话。主簿，太守的下属。〔结大义〕指结为婚姻。〔作计〕打算。〔不量（liáng）〕意思是欠考虑。〔否（pǐ）泰如天地〕运气的好坏，相差像天上地下
一样。否，坏运气。泰，好运气。〔不嫁义郎体，其往欲何云〕这样的好郎君都不嫁，
往后（你）打算怎么样呢？义郎，好郎君，指太守
的儿子。义，善好。其往，其后将来。〔处分适兄意〕怎样处理，完全照哥哥的主意吧。处
分，处理处置。适，顺从依照。〔要（yāo）〕相约。〔渠〕他，指府吏。〔登即〕当即，立即。〔许和〕应许。〔诺诺复尔尔〕连声说“是，是，就这样办，就这
样办”。诺诺，应答的声音。尔尔，如此如此。〔还部白府君〕回到府里报告太守。部，府衙。府
君，指太守。〔言谈大有缘〕说起（这门亲事）来，他们（两
人）大有缘分。〔视历复开书，便利此月内〕反复翻看历书，婚期
定在这个月内就很适合。利，适合。〔六合〕阴阳家以月建与日辰的地支相合为吉日，
即子与丑合，寅与亥合，卯与戌合，辰与酉合，
巳与申合，午与未合，总称“六合”。〔良吉〕良辰吉日。〔卿可去成婚〕这是太守叫郡丞去刘家订好结婚
日期。〔交语速装束〕大家互相传告“赶快收拾，准备
吧”。交语，互相传告。〔青雀白鹄舫，四角龙子幡〕画着青雀白鹄的
船，四角挂着龙子幡。龙子幡，绣花的旗帜。〔踯躅（zhízhú）青骢马〕毛色青白相杂的马缓缓地
走。踯躅，徘徊不前，这里是“缓慢地走”的意思。〔流苏金镂鞍〕马鞍上面有镂刻的金饰，周围垂着缨
子。流苏，下垂的缨子，是五彩羽毛或丝线做的。〔赍（jī）〕赠送。〔杂彩〕各色绸缎。〔交广市鲑（xié）珍〕从交州广州（今广东
广西一带）采办的山珍海味。鲑，这里是鱼类菜
肴的总称。珍，美味。〔郁郁〕繁多的样子。〔适〕刚才。〔举〕成功。〔晻（yǎn）晻〕昏暗的样子。〔未至二三里，摧藏（zàng）马悲哀〕还没到（刘
家，大约相隔）二三里地，人伤心，马也哀鸣。摧
藏，摧折心肝，指伤心。藏，同“脏”，脏腑。一
说，摧藏就是“凄怆”。〔详〕了解，知悉。〔父母〕父亲和母亲，这里是偏义复词，单指母亲。〔弟兄〕哥哥和弟弟，这里是偏义复词，单指兄长。〔便作旦夕间〕只能保持很短的时间。旦夕，早晚之
间，指时间短。〔卿当日胜贵〕你将会一天比一天尊贵起来。〔恨恨那可论〕心中抱恨不已，哪里说得尽呢？恨
恨，抱恨不已。〔念与世间辞，千万不复全〕想到他们将要离开人
世，无论如何不能再保全了。〔日冥冥〕日暮。这里比喻生命的终结。〔令母在后单〕使得母亲今后很孤单。〔不良计〕不好的打算。这里指自杀。〔命如南山石，四体康且直〕（愿您）寿命像南山的
石头一样久长，身体永远健康。四体，这里指身体。
直，意思是身子骨硬朗。〔台阁〕尚书台。这里泛指大的官府。〔贵贱情何薄〕（你和她）贵贱不同，（离弃了她）
哪里就算薄情呢！贵，指仲卿。贱，指兰芝。何
薄，何薄之有。〔乃尔〕如此。〔立〕决定。〔新妇入青庐〕新妇进了青布篷帐。新妇，指兰芝。
青庐，用青布搭成的篷帐，举行婚礼的地方。〔奄奄黄昏后〕天黑了以后。奄奄，暗沉沉的。黄
昏，十二时辰之一，即戌时（相当于现在的19时至
21时）。〔人定〕十二时辰之一，即亥时（相当于现在的21
时至23时）。这里指夜深人静的时候。〔华山〕庐江境内的一座小山。〔谢〕告诉，告知。